明儒学案-此心光明-打印

摘要:《明儒学案》是明末清初著名学者黄宗羲的代表作之一，其依据时间先后推移次序和学术流派传承关系介绍了有明一代的学术发展情况。因本书以王阳明心学发端发展为主线，对王学着墨颇多，本文将在研究《明儒学案》的基础上，重点评析卷十《姚江学案》和阳明心学。

关键词: 黄宗羲；明儒学案；姚江学案；王守仁生平；阳明学

一、 一代鸿儒黄宗羲

黄宗羲，字太冲，号南雷，又号黎洲，学者称南雷先生或黎洲先生。浙江余姚人，是明末清初著名的学者，与顾炎武、王夫之齐名。其实他的学术思想与政治主张无论在当时或对后世的影响，都远在顾王二人之上。

宗羲之父尊素，官至天启间御史，东林名士。因上书弹劫太监魏忠贤越职专权，遭魏忠贤阉党所害，当时宗羲只十七岁。两年后，‚宗羲入都讼冤。至则逆阉已磔，即具疏请诛曹钦程、李实。会廷鞫许显纯、崔应元，宗羲对簿，出所袖锥锥显纯，流血遍体；又殴应元，拔其须归祭尊素神主前‛①，卒论两人斩。父冤既白之后，归益发愤读书。

宗羲立志研究历史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受其父遗志的影响，父亲曾告诉他，‚学者不可不通知史事‛，于是在其十九、二十岁时读完了二十一史和明十三朝实录；第二明末以来的社会学术风气，使黄宗羲深深感到史学的危机。‚二十一史所载，凡经世之业，亦无不备矣‛。所以要培养能够肩负起治邦的国家栋梁之材，离开史学，那就无从谈起，这为古往今来史实所证明。明王朝的灭亡，抗清斗争的失败成为他研究历史的动力，他要通过历史的研究，探索明朝灭亡的原因，总结明朝灭亡的教训，所以他研究历史的重点便落在明代。

总括黄宗羲的学术成就，主要有以下四大方面:(1)，黄宗羲先后写了《留书》和《明夷待访录》总结明亡历史教训，提出了一个系统批判君主制度、主张社会改革的具有民主启蒙性质的政治思想纲领，是我国最早宣传近代民主思想，反对君主的重要著作。(2)，在哲学上，黄宗羲沿着其师刘宗周批判理学、修正心学的路子，在晚年提出了‚盈天地皆心‛和‚心无本体，工夫所至即其本体‛的哲学命题，是其对于王阳明、刘宗周哲学思想的超越。更进一步，黄宗羲对王阳明‚致良知‛学说作了重要的修正，认为‚致字即是行字‛、‚必以力行为工夫‛，从而把‚致良知‛的命题转化成了‚行良知‛的命题，建立了与当时实学思潮相呼应的以‚力行‛为根本宗旨的实践哲学。此外他还建立了‚一本万殊，会众合一‛的学术史观。(3)，他通过孜孜不倦的著书活动，为保存历史文献作出了重要贡献。黄宗羲一生著作弘富，其著作共计100余种，1300余卷，涉及政治、经济、哲学、史学、文学、宗教、历法、数学、地理、方志、文字、音乐等众多领域，黄宗羲不愧为博学多才的国学大师。(4)，他通过在浙江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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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余姚、海宁、桐乡等地的讲学活动，逐步形成了自己的思想体系，并开创、培植了一个以他为首的浙东经史。

二、真正学史之始--《明儒学案》

学案体是一种融学人传记和学术资料于一堂的综合性史学体裁，产生于明代中后期，是明清时期理学文献编纂的重要体裁。明万历年间，冯从吾曾作过《元儒考略》四卷，但仅是将元代诸儒各人立一小传而已。《明儒学案》的编成，标志着中国学术史研究‚学案体‛的确立。《明儒学案》外，黄宗羲还始撰《宋元学案》，未成而卒，由其子黄百家和全祖望两次补续而成；道光间，唐鉴著《国朝学案小识》；初徐世昌等编撰《清儒学案》二百零八卷，全氏学案以下的诸多‚学案体‛著作，卷帙虽多寡不一，但就体例格局而言，皆没有逾越《明儒学案》的范围。

清康熙三十年前后，《明儒学案》出现了两种有重大差别的版本，即郑性刻本(简称《郑本》)和(贾润、贾朴父子刻本(简称《贾本》)。道光初年，又出现了调和郑、贾二本的莫晋刻本(简称《莫本》)。笔者撰写本文时参考的是中华书局的1985年的版本，是郑本。

《明儒学案》成书于康熙十五年（公元1676）年，全书一共62卷，以王守仁心学发端发展为主线，全书一共记载了有明一代二百多位学者。首篇《师说》提纲挈领全书，《师说》总纲之后，分别列出了十九个学案，大致依据时间先后推移次序和学术流派传承关系。每个学案都有较为固定的结构，包括案序，传和语录。其中案序为概说该学派之基本情况，诸如该派的主要学术观点，主要代表人物，与其他学派的关系等等，传即是学者传记，语录即是收录该派名言至理并附有评。

宗羲把明代学术史分为三个时期，初期以吴与弼、薛、陈献章为主；中期以王守仁为主；后期以顾宪成，刘宗周为主，即‚有明学术，白沙(陈献章)开其端，至姚江而始大明‛。《明儒学案》尊王学的同时，又给明代的朱学以重要的地位，把明代前期的朱学人物吴与弼看作是有明一代的学术开山者。由康斋、白沙，折而王阳明，《明儒学案》由此而肯定康斋的地位，首列《崇仁学案》以述吴与弼的学说。这样，就把明代学术的脉络勾划出来，基本符合明代学术发展的实际，有较强的科学性。

《明儒学案》贯彻的治学思想是:‚学有宗旨，但不可有门户‛，这也是明儒学案最为显著的两个亮点，(1)，被收入《明儒学案》的诸学派，其宗旨都被传神醒目地勾划出来。宗羲认为‚讲学而无宗旨，即有嘉言，是无头绪之乱丝‛，学者如不能得其人之宗旨，即读其书，亦不能得其要领，‚其人之得力处，亦是学者之入门处‛。他以‚静中养出端倪‛概括陈献章的白沙学派，以‚慎独‛标明刘宗周的蕺山学派，以‚随处体认天理‛概括湛若水的甘泉学派，以‚致良知‛标明王阳明的姚江学派等；(2)，宗羲自谓著作当中，不以爱僧去取，尽量反映各家学术思想的真实面貌与特色。他对各派兼容并包，不论其学术倾向如何，都酌情收录。除王守仁的心学以外，《河东学案》两卷所列薛以下十五人、《崇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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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四卷所列吴与弼以下十人都属于程朱理学，《三元学案》所列王恕以下六人属于关学，此外有白沙、止修、甘泉等心学别派以及东林、蕺山。有的学者在师承上不明或不可强附师门，则统归于《诸儒学案》。因此《明儒学案》才能反映出‚明室数百年学脉‛。 后世对于《明儒学案》的成书目的有很多探讨，有人认为黄宗羲的创作宗旨在于修德，《明儒学案》的精神是‚修德而后可讲学‛。围绕着修德，黄宗羲从三方面来评论明代学术：(1)是修德重在自得，学术要在自家身心上生根。(2)是修德深浅关乎学术深浅。判断学术深浅要考察其圆融性和深刻性。圆融性要求说话前后一贯，理论没有矛盾。深刻性可以从如何解决本体与工夫方面看出。(3)是修德具有效果，可以使人坦然面对贫穷、危险、死亡。还有人认为黄宗羲编著《明儒学案》是为了表彰王学，并为有明一代阳明学树立谱系。

后世对《明儒学案》评价很高，清末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写道:‚及黄黎洲《明儒学案》六十二卷出，始有真正之学史‛

三、从王守仁和黄宗羲的学术渊源到《姚江学案》

黄宗羲非常推崇阳明学，对蕺山的‚慎独‛之说给以很高评价。在《明儒学案》卷十《姚江学案》中，他写道:‚故无姚江，则古来之学脉绝矣‛、‚向无蕺山，则流弊充塞‛、‚凡海内之知学者，要皆东浙之所衣被也。‛ 论学脉，黄宗羲师从蕺山，其学术渊源是为王学。黄宗羲宗师于阳明心学，在王阳明和黄黎洲之间有一个承上启下的人物，这便是刘宗周。刘宗周字起东，号念台，晚年更号克念子，学者称蕺山先生，浙东山阴(今属绍兴市)人，是一位著名的学者，同时也是东林党的主要成员之一。是时刘宗周讲学蕺山，宗羲从之游。然而，刘宗周并非出自王门，更不是王门嫡传。他幼为孤童，始从外祖章颖发蒙习儒，长大后亲受业于谌若水(甘泉)再传弟子许孚远门下。谌、王学术之争，天下学子无不知晓，阳明宗旨致良知，甘泉处体认天理，各立门户，平时相互间鲜有往来。刘宗周在修学期间是经过了思想转化的，在当时这种情况也是经常有的。他在四十七岁，正式提出‚慎独‛学说，读阳明文集，始信之不疑。四十八岁，纳黄黎洲于门下。因而，黄黎洲的学术思想的起点是王学，当他投入刘宗周门下时，刘宗周已从甘泉学说中游离出来，并且高举王学大旗，对王学末流由良知而入禅的言论痛加针砭，成为王学的忠实捍卫者。

王守仁字伯安，学者称为阳明先生，余姚人也。父华，成化辛丑进士第一人，仕至南京吏部尚书。先生娠十四月而生，祖母岑夫人梦神人送儿自云中至，因命名为云。五岁，不能言，有异僧过之曰：“可惜道破。”始改今名。豪迈不羁，十五岁，纵观塞外，经月始返。十八岁，过广信，谒娄一斋，慨然以圣人可学而至。登弘治己未进士第，授刑部主事，改兵部。逆瑾矫旨逮南京科道官，先生抗疏救之，下诏狱，廷杖四十，谪贵州龙场驿丞。瑾遣人迹而加害，先生托投水脱去，得至龙场。瑾诛，知庐陵县，历吏部主事、员外郎、郎中，陞南京太仆寺少卿、鸿胪寺卿。时虔、闽不靖，兵部尚书王琼特举先生以左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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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御史巡抚南、赣。未几，遂平漳南、横水、桶冈、大帽、浰头诸寇。己卯六月，奉敕勘处福建叛军。至丰城而闻宸濠反，遂返吉安，起兵讨之。宸濠方围安庆，先生破南昌，濠返兵自救，遇之於樵舍，三战，俘濠。武宗率师亲征，群小张忠、许泰欲纵濠鄱湖，待武宗接战而后奏凯。先生不听，乘夜过玉山，集浙江三司，以濠付太监张永。张永者，为武宗亲信，群小之所惮也。命兼江西巡抚。又明年，陞南京兵部尚书，封新建伯。嘉靖壬午，丁冢宰忧。丁亥，原官兼左都御史，起征思、田。思、田平，以归师袭八寨、断藤峡，破之。先生幼梦谒马伏波庙，题诗於壁。至是，道出祠下，怳如梦中。时先生已病，疏请告。至南安，门人周积侍疾，问遗言，先生曰：“此心光明，亦复何言？”顷之而逝，七年戊子十一月二十九日也，年五十七。

——《明儒学案》卷十②

为了更深入的了解阳明学，笔者以《姚江学案>>为底本，结合《阳明年谱》和钱穆先生著的《阳明学述要》③，赘述下王阳明的传奇人生:

阳明系晋光禄大夫王览后裔(王羲之即览之曾孙)。父亲王华，人称龙山公，系成化十七年进士第一名，历官南京吏部尚书。母亲怀他时，十四月时还未生产，阳明诞生当晚，祖母梦到有神人驾云送来一个婴儿，因此取名王云。到五岁时，还不会说话。一次有游方僧人经过，抚着他的脑袋感叹:‚好个孩儿，可惜道破‛，于是改名守仁，才开口讲话。十一岁随父亲赴京师过金山寺，与友相聚，宴上豪迈赋诗，智慧惊人，出语不凡，称以做圣贤为第一等事。十五岁，出塞逐胡儿骑射，数月后才返回家中。17岁前往江西娶亲，婚礼前一晚，他散步偶入铁柱宫，与道士谈养生之理，竟通宵相坐而忘归，次日凌晨方被人找回。翌年携夫人诸氏归余姚，船过江西广信时，曾去拜访名儒娄谅，谈及宋儒格物之学。娄谅告诉他:‚圣人必可学而至。‛阳明深以为然，乃广读诸经子史，泛览辞章。 21岁中举人后到京师陪伴在父亲身边，遍求朱子遗书读之，并在父亲官署庭前观竹‚格物‛，格了七天未通一格，反而劳思致疾。于是开始怀疑程朱理学转而研究辞章文学。26岁感于边警，读尽兵家秘书。27岁时又生病了，又转换精神谈养生，有遗世入山之意。这几年中，他参加了两次会试，均落地。28岁中进士，授刑部主事，后改兵部。心情转趋激奋，向朝廷上‚蓄材以备急‛、‚电田以足食‛等边务八事，言辞削切。但是并未获得重用，一直担任低琐的职务。31岁以呕血告病归越，筑室阳明洞修习道家导引之术。有学者认为阳明就是因为21岁的时候‚格竹子‛留下了病根。这次他是认真的出世了。在当时，只有祖母和父亲还在他的念上，一时放不下。但是后来又悟道:‚此念生自孩提，此念可去，是断灭种姓矣。‛这期间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阳明31岁时，曾经往来于杭州、南屏、虎跑等禅宗传法道场，有一僧人坐关已经三年，在禅定境界中长期不语不视。阳明大声喝问:‚这和尚终日口巴巴说什么?终日眼睁睁看什么?‛僧人猛然惊起。阳明问他的家人，僧人说:‚母亲尚在‛。又问‚起念否?‛答:‚不能不起‛。阳明当即指出爱亲乃是人的本性，娓婉谕之，终使僧人流泪感谢。第二天再问僧人去向，僧人早已离寺返家了。阳明以禅门机锋说儒家道理，当是儒佛争辩的上乘有趣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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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岁回归政界，并开始讲学。正德元年武宗初政，宦官刘瑾舞弄朝政，南京科道戴铣等上疏请罢刘瑾，被害入狱。阳明以兵部主事小职，不顾刘瑾狡残凶狠，仗义直言，抗疏相救，结果遭害下狱，廷杖四十，谪贵州龙场驿承，时年阳明35岁。36岁夏赴谪至钱塘，刘瑾密遣心腹尾追刺杀，阳明自度难免一死，乃假弃冠履，托言投江，躲过追踪。37岁那年春天到达贵阳龙场。初到龙场，一面要适应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一面还要时刻提防刺客忽然到来。为去怕死之心，他做了一个石棺，甚至睡在里面，竟达到了心中的安宁。38岁那年，首次提出了格物致知说。阳明在贵州龙场的悟道，是他一生最重要的转折点。39岁刘瑾被诛，他从龙场回来。至42、3岁时在滁州，南京做官，已经有很多人跟随他求学了。此后两年，辗转在各地，边做官边教学。历任知庐陵县、吏部主事、员外郎、郎中，南京太仆寺少卿、鸿胪寺卿。到他46、7岁的时候，明朝各地不断，于是辗转漳南、横水、桶冈、大帽、浰头诸地平寇。同时又在刻书和教学。

正德十四年六月，时年阳明48岁，受命勘查福建叛军。途经南昌丰城，闻宁王朱宸濠叛乱，遂匿渔舟潜回吉安，一面向朝廷上疏报告事变，一面传檄揭发宸濠罪状。他未奉成命，即主动勤王，倡义平乱，并利用朱宸濠精锐悉攻安庆，南昌守备空虚的机会，一举收复藩府，解除安庆受围之急。旋又设伏迎战藩军于鄱阳湖，生擒藩王宸濠。前后仅35天，一场号称拥有十万大军的叛乱即被平定，而阳明真正用兵不过旬日，所带部下也不过是临时聚齐的不足三万的‚乌合之众‛。其神速如此古今罕见。时武宗率师亲征，得知平乱捷音不喜反而失望。皇帝亲信出谋放宸濠待武宗再次平叛。阳明不听，将宸濠交给武宗的亲信张永。宦官惧怕揭发勾结宸濠罪状，反诬阳明先与宁王通谋，虑事不成才起兵邀功。一时恶言四起，危疑汹汹，祸机四发，弟子冀元亨蒙谤难辩，竟冤死狱中。自言经宁藩之变，‚益信良知真足忘患难，出生死‛，遂在南昌正式以‚致良知‛作为启发学者提升精神境界的教学方法。这一年恰值辛巳年(1521)他满五十岁，标志着漫长心路历程又进入了新境界。

此后阳明继续为官和教学，先后任江西巡抚、南京兵部尚书并封新建伯、左都御史，56岁起征思、田。思、田平后返途中又破八寨、断藤峡。捷归途中病重。至南安，门人周积侍疾，问遗言，先生曰：‚此心光明，亦复何言？‛顷之而逝，年五十七。士民闻丧，远近遮道，沿途哭送，直至越中。阳明一生，他的人格境界、生命气象以及处处建功事迹，成功地践履了儒家‚内圣外王‛理想对人生的要求，也是‚知行合一‛精神的存在见证。阳明自谓:‚某此良知之说，从百死千难中得来，不得已与人一口说尽，只恐学者得之，容易把作一种光景玩弄，不落实用功，负此知耳‛。他的学说是有生命的，从他丰富复杂的经验中得出的，若忘了他的实际生活，空听他的说话，将永远不会了解他说话的真义。

四，立德、立言、立功—王阳明的哲学思想及其影响

作为一代心学大师，王阳明‚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人格品位在其生前已彪炳于世。清乾隆帝在南巡时曾为绍兴‚王文成公祠‛题‚名世真才‛匾额，对这位‚治世名臣，儒林泰斗‛作了高度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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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在《明儒学案》卷十《姚江学案》中对王守仁学术思想的演变论述颇详。明代前期和中后期程朱理学一度成为官方的主流思想，王守仁‚心学‛作为官方主流思想的对立面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王学的产生和影响无疑动摇了程朱理学的独尊地位，‚良知论‛的提出在当时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王守仁先在南昌倡导‚致良知‛之教，再于绍兴从事讲学，广收门徒，其学术日臻完善。

先生之学，始泛滥於词章，继而读考亭之书，循序格物，顾物理

吾心终判为二，无所得入。於是出入於佛、老者久之。及至居夷处困，动心忍性，因念圣人处此更有何道？忽悟格物致知之旨，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其学凡三变而始得其门。自此以后，尽去枝叶，一意本原，以默坐澄心为学的。有未发之中，始能有发而中节之和，视听言动，大率以收敛为主，发散是不得已。江右以后，专提“致良知”三字，默不假坐，心不待澄，不习不虑，出之自有天则。盖良知即是未发之中，此知之前更无未发；良知即是中节之和，此知之后更无已发。此知自能收敛，不须更主於收敛；此知自能发散，不须更期於发散。收敛者，感之体，静而动也；发散者，寂之用，动而静也。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无有二也。居越以后，所操益熟，所得益化，时时知是知非，时时无是无非，开口即得本心，更无假借凑泊，如赤日当空而万象毕照。是学成之后又有此三变也。

——《明儒学案》卷十

黄宗羲说王阳明在形成学术体系中经历了‚三变‛，学成之后又有‚三变‛。黄氏指出:‚先生之学，始泛滥于词章，……于是出入佛老者久之，……忽悟格物致知之旨，……其学凡三变，而始得其门。‛这就是王阳明学术思想由‚滥‛、‚杂‛至‚入门‛的三变。此后王阳明的学术思想又有三变，黄宗羲说:‚自此以后，尽去枝叶，一意本原，以默坐澄心为学的。‛继之是第二变:‚江右以后，专提‘致良知’三字，默不假坐，心不待澄，不习不虑，出之自有天则。‛最后是‚居越以后，所操益熟，所得益化，时时知是知非，开口即得本心，更无假借凑泊，如赤日当空而万象毕照。‛黄氏认为阳明之学在学成之后，‚又有此三变‛而臻于纯粹境界。

《姚江学案》中说‚先生教人，吃紧在去人欲而存天理，进之以知行合一之说，其要归于致良知，虽累千百言，不出此三言为专注。‛我也结合了其他研究阳明学的材料，把王守仁的主要哲学思想可以总结为以下三点。

（一）‚心即理‛——本体论。明朝中期的各种社会乱象，使王守仁逐渐产生了对处于主流的程朱理学的怀疑，他把‚格物致知‛推进到‚致良知‛，把‚客体—主体‛由外向内的关系颠倒成‚主体—客体‛由内向外的关系，从而由理学的客观唯心主义走向主观唯心主义，把‚心‛作为本体泛化成人们所生存的世界。王守仁在陆九渊‚心即理‛的基础上主张‚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认为求理不在格物，而在‚致知‛。王守仁与王门‚心即理‛可以使主体从人性中找到自我实现的内在根据，所以王守仁说：‚心即理也。此心无私欲之蔽，即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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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不须外面添一分‛。在王守仁看来，心即理是自然的道理，心与理为一的根源在于心本身来自理：‚心也者，吾所得于天之理也，无间于天人，无分于古今‛。他还认为心是先于经验的，但‚心也、性也，命也，一也‛。心即性、即命、即理，心、性、命、理是人生命过程中的不同情态而已。心、性、命、理是同一的，心是理的渊源，理是心表现出来的条理，是心感物所表现出来的条理，理虽万殊，千变万化，不可穷尽，而心惟一本。

（二）‚知行合一‛——实践论。知与行，是中国古代哲学特有的一对范畴。在古代，所谓知，既是知识之知，又是道德之知；所谓行，既指一般意义上的行动，又特指道德行为及其践履。王守仁所生活的明中期，统治阶级面临着言行不一、知行脱节的道德危机，王守仁把此归结为在学说理论上分知分行的结果。针对当时的道德危机，王守仁提出知行合一说，以正人心、息邪说。知行合一的实质在于：要人们把知和行统一起来，并积极倡导力行。王守仁用三个命题来解释知行关系，即（1）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2）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3）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知中有行，行中有知，互相包容，相与一体。这样王守仁就使知和行的关系达到高度的统一。 （三）‚致良知‛——认识论。‚致良知‛是王守仁所倡导的一种哲学理念与人生境界。儒家哲学的出发点是伦理道德，归宿点也是伦理道德。王守仁的良知论充分体现出这一点，致良知是其一生思想的总结和升华。王守仁曾说：‚吾平讲学，只是‘致良知’三个字。‛致良知是其晚年的论学宗旨，也是其学说的最终形态。‚人孰无是良知乎？独有不能致之耳。自圣人至于愚人；自一人之心，以达于四海之远，自千古之前以至于万代之后，无有不同。是良知也者，是天下之大本也。在王守仁看来，良知是完全与生俱来的，不假外求，人所固有。在王守仁的申述中，他反复为良知定性，良知即天理；良知即人的主宰；良知至善；良知即自觉。‚致良知‛的‚致‛，在古代，有至、极、尽的涵义。王守仁亦多以至、极、尽之释‚致‛。‚夫学、问、思、辨、笃行之功，虽其困勉至于一人一已百，而扩充之极，至于尽性知天，亦不过致吾心之良知而已‛。‚致良知‛有两层意思：一是‚体验‛扩充自我的善端；二是‚实现‛推自我良知于事物之中。在一定意义上，他发展了孟子所言的‚尽性‛和《大学》里的‚致知‛，认为人如果具备了天然良知，然后扩而充之，即可达到圣人境界。王守仁认为人人具有‚良知自知‛，它是有教无类的理论依据。‚夫道，天下之公道也，学，天下之公学也。非朱子可得而私通也，非孔子可得而私也。‛所以，基于这种思想，王守仁一生讲学不断，有教无类，在中国教育史上树立了一个新的里程碑。 王守仁的哲学有着丰富的内容和庞大的体系，这里只是把其简要地归为以上三点，仅为管窥之见。自从王守仁‚以绝圣之资，倡其新说，鼓动海内‛ 、‚门徒遍天下，流逾百年，其教大行，其蔽滋甚。嘉、隆而后，笃信程、朱，不迁异说者，无复几人矣‛。由于王守仁及其弟子的大规模的讲学活动，王学在明朝中晚期得以成为主导时代思潮发展的主流。在清初受到冷落，但到近代以后，又获得新的发展。资产阶级维新派的代表人物康有为、谭嗣同、梁启超都推崇王阳明的心学思想。梁启超一生尊崇良知，不遗余力地阐释和宣扬心学。20世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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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资产阶级派的刊物或论著中，推崇王门心学的言论屡见不鲜，宋教仁、陈天华等一大批仁人志士服膺王学，以王学砥砺精神、陶铸大志。梁漱溟和熊十力等哲学大师在王学的基础上形成新的儒学。需要注意的是，17、18世纪，王学在国内处于低谷，但在日本却受到空前重视。通过中江藤树和佐藤一斋等心学大师的不懈努力，日本王门心学成为王守仁心学的一支重要流派。

注释： ①

《清史稿》列传267。 ②

黄宗羲：<<明儒学案>>，中华书局1985年版。 ③

钱穆：<<阳明学述要>>，九州出版社2010年版。

参考文献： [1] 陈卫平：《突破传统，书写信史--《〈明儒学案〉对中国哲学史学科的历史先导意义》，《人文杂志》2012年第3期。 [2] 仓修良：《黄宗羲和〈明儒学案〉》，《杭州大学学报》1983年第4期。 [3] 时中：《“知行合一”—王阳明的成圣之教》，《社会科学战线》1994年第6期。 [4] 姚文永：《浅谈〈明儒学案〉在编辑学上的特色》，《编辑之友.史料》2010年第6期。 [5] 吴光：《黄宗羲的学术成就及其现代价值》，《中国哲学史》2006年第1期。 [6] 王婧婧,唐玉洁：《〈明儒学案〉学术史观发微》，《黑河学刊》2年第6期。 [7] 姚文永：《〈明儒学案〉百年研究回顾与展望》，《北京理工大学学报》2010年第5期。 [8] 余贵林：《简评〈明儒学案〉研究中的两种观点》，《内江师专学报》1993年第1期。 [9] 于海量：《略论王守仁的知行合一说》，《镇江师专学报》2000年第2期。 [10] 王宇：《试论〈明儒学案〉对明代理学开端的建构》，《浙江省学报》2007年第4期。 [11] 何静：《论王阳明的致良知说对儒释道三教的融合》，《浙江社会科学》2007年第3期。 [12] 王翔：《从明朝平宁王宸濠反浅谈知行合一思想》，《史海勾沉》2011年第12期。

[13] 曹国庆：《王阳明与黄梨洲》，《江西社会科学》2000年第1期。 [14] 邓俊超：《王守仁与王门学派》，《梧州学院学报》2009年第5期。

[15] 张实龙:《致良知的方法和步骤—王阳明德育思想探微》, 《中国德育》2007年第1期。

[16] 赖忠先:《修德而后可讲学——论〈明儒学案〉的精神》, 《浙江学刊》2007年第8期。

[17] 张新民:《王阳明生平事迹及其思想发展脉络》, 《贵州师范大学学报》1998年第3期。 [18] 段润秀：《〈明史.王守仁传〉编纂考论》，《史学集刊》2007年第3期。 [19] 陈畅：《论〈明儒学案〉的道统论话语建构》，《学海》201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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